慢慢的， 路邊開始出現一兩層的房屋。大部分房屋都很破舊，墻壁斑駁，有的門窗也有修補的痕跡。偶爾房屋前有小孩玩耍， 大多孩子都很瘦，衣服上還有補丁。

“你們要去哪兒？”老傑克問黃超。

“世紀大道。”

“那我可不順路，我在第三大道的諾頓廣場把你們放下。”世紀大道在城市中心位置， 而他家在西南方向， 一個在北邊， 一個在西邊， 兩個方向。

隨著進城，樓房越來越多，可大部分樓都破得厲害，外墻脫落的有， 玻璃窗大量破碎的有， 還有的一樓門口坐著臟兮兮的流浪漢。在這麽個陰天， 那些樓裏光線也應該不怎麽樣， 可除了偶爾一棟看著還算光鮮的大樓裏亮著燈，大多數樓裏都是漆黑一片， 似乎已經被廢棄。路上行人也不多， 其中精神抖擻的少， 大部分都都拖著拖沓的步伐臉上帶了憂慮和疲憊。至於路上的車更少， 且大都破破爛爛隨時可能歇菜。

這座城市頹廢、看不到希望。這是顧青君看到這一切後的唯一想法。

車又開了兩三分鐘，人和車稍微多了起來，大多人都朝著同一個方向走去，有的手上還拿著橫幅或者口號牌。

“又有游行。”老傑克伸著頭看了看咕噥道。

“什麽游行？”

“要吃的、要喝的、要穿的， 還能有什麽， 這世道， 越來越難過。”

向前開了不到三百米，前面道路上攔了警戒線，再過去是一陣嘈雜聲。

老傑克把車停下，探出上半身到窗外看了幾秒，下車到後面：“我要去看看熱鬧，你們就在這下車吧。”

“這有什麽好看的？”顧青君故意帶了點抱怨的語氣說道。

老傑克回頭上下打量了下她整潔簇新的沖鋒衣，努嘴道：“你不缺吃不缺穿自然體會不到沒錢的痛苦。行了，下來吧。”

“經濟蕭條，誰家又好過了。他們這樣也不是一次兩次，上面有聽他們的意見推出相應政策嗎。”顧青君聽到在車裏老傑克說“又有游行”，順著他說道。

“那些狗娘養的官僚和資本家”老傑克罵了句，滿臉不痛快，“那還能幹什麽，要有事做誰還來游行。”他家裏雖然還有口飯吃，可眼看著孩子大了就要找工作，現在這形勢，想著他也煩。

“世紀大道離這有多遠，在哪個方向？”賀錚問到。

“直著下去就能到。”他指了下前方被堵著的道路說著，就看到旁邊一隊要參加游行的年輕人拿著橫幅從旁邊走過，匆忙鎖了車，掃了眼眾人，湊近那隊年輕人跟了上去。

“去看看。”王思茹下來看著老傑克消失在人群中的身影，理著被風吹亂的頭發說道。

黃超下了車後伸著脖子向游行方向看了一會兒，心中好奇，也過來說大家去看看熱鬧。

賀錚掃視一圈，不置可否。

王思茹瞥了眼他，見他沒反對便領頭轉身向著游行的大隊伍走去。

“不抓緊時間趕路？”顧青君看著興致勃勃去看熱鬧的王思茹和黃超。

“不急。”賀錚掃了眼她和緊跟在後面的肖航，也隨著參加游行的人群向前走去。

看不出賀錚是個愛看熱鬧的人，還是說這個游行可能和任務相關？

她走在賀錚旁邊，突然意識到他好像把身上的氣勢給收了起來，不再給人壓迫感十足的感覺。

走到前方的十字路口，人密集起來，有在一邊圍觀的，但更多的人加入了走在路中間的游行隊伍。跟著人流，大家在到游行隊伍旁的人行橫道上，就聽到隊伍前方傳來口號聲：“我們要工作，我們要食物”然後這些隊伍後面的人稀稀拉拉跟著叫起來。

黃超走進了游行隊伍，搭起訕來。

顧青君打量著四周：

游行隊伍走的這條街有八條道，還有寬大的人行道，應該是這座城市的主幹道之一。道路兩邊是動輒四五十層樓高的大樓。叢寬闊的道路和各個大樓留下的或豪華或精致的痕跡，可以想見這裏以前的繁華。可現在這條道路路面上的坑坑窪窪，人行道上的大量損壞的地磚、修剪得很粗糙的綠化帶，以及兩邊的高樓破敗的墻面、空缺的玻璃窗，無不透露出衰敗蕭索的氣息。

至於游行的人，很少有光鮮亮麗的穿著，而且不少人極瘦，有的還灰頭土臉，一看就生活艱難。

而道路兩邊偶爾出現警車和拿著槍的警察維護秩序。

“你幹嘛！”肖航驚慌的聲音在後面響起。

顧青君回頭看去，肖航握著一個男人的手臂，臉上又羞又惱。

“碰了一下而已，用得著這麽大驚小怪嗎！”男人一臉不屑。他又高又瘦，金發，灰色的眼睛下是深深的黑眼圈。

“你，你……”肖航卻不好意思說出著男人摸了他的屁股後居然還大膽的摸他後頸。

“怎麽！”男人撇撇嘴，手臂一用力掙脫了肖航的手，轉身就走。

顧青君瞇著眼睛，看著男人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。

她似乎看到男人的指頭上有幾根極細的半透明絲線。但這絲線很短很細，男人手動了下就沒有了。是汗毛？但位置不對。還是又看差了，抑或是真的有絲線？

她打量了一下肖航，沒看到他有什麽異常。

環顧四周，人比較多了，雖然不算擠，但也沒什麽說私話的空間，她按捺下心中的疑慮，決定再看看。

大家往前走著，人群越來越密集，不知什麽時候，王思茹和黃超身影看不到了。

顧青君停下腳步，拉了下賀錚的衣袖。這時游行的隊伍正好喊起了口號，她只能指了指旁邊一棟大廳門洞打開的大樓，示意他一起過去。

賀錚看著她微微挑了下眉，沒說什麽，只順著她的力氣跟她走了幾步。

突然，前方喧嘩聲大了起來，緊接著尖叫聲四起，游行隊伍一下亂了起來，有的人擠著往前沖，可更多的人開始往回跑。

“快走！”顧青君拉了下賀錚手臂，往大樓方向跑去。

可人群實在太密集，即使到不了摩肩擦掌的程度，人和人之間的距離也最多一手臂遠。一些人想往前看發生了什麽，一些人在往後逃跑，還有一些人也感覺到了踩踏的危險，和顧青君他們一樣往最邊上跑。

這麽一來，場面亂作一團，誰都走不了幾步就會撞上人。

看著黑壓壓的人群撞了過來，顧青君反而往外沖了兩步，來到一輛停在路邊的商務車旁，雙手一撐，跳上了車子的引擎蓋，然後跨上車頂。

而賀錚隨即也跟著她跳了上來。跟在他倆後面的肖航被人群撞了兩下，看到他倆的動作，也趕緊過來爬上了引擎蓋。

爬到車頂後，顧青君晃眼看去感覺參與游行的人有數萬，又看向游行隊伍前方：

兩三百米外，是個不大的廣場，廣場後的建築雖然也有些陳舊，但更多的是古老滄桑的厚重。此時廣場上全副武裝的警察拿著防暴盾牌排成一排，向著游行隊伍推進。而警察的後面兩輛大型運水車上連了高壓水槍，正對著盾牌前方的游行隊伍掃射。離廣場再遠一點的地方，紅色的煙霧蔓延，周圍的人都紛紛躲避，沾染上紅色煙霧的人身體都開始出現不適。

而游行的隊伍也不甘示弱，有的人躲過高壓水槍，朝著運水車的發位置丟酒瓶做的□□，還有的拿著長長的鐵桿，揮向排成排的防暴盾牌。同時也有人開始向街道兩邊的大樓沖擊，打破一樓二樓的玻璃窗，搶走樓裏的東西。

而近處，有幾個人被撞倒在地後發生了踩踏；還有的人不知為何起了沖突打了起來；也人也跳上車頂，可卻不是躲避，而是在車上使勁跳踩起來；還有人聚在一起將路邊的車推翻過去，點火焚燒。

眼看著游行向著騷亂發展，顧青君開始尋找退路。

“世紀大道在那個方向。”黃超不知從哪兒擠了過來，靠在車邊指著街對面喊道。

“再等等。”賀錚看著周圍依舊密集的人群說。

又過了一兩分鐘，王思茹瘸著一條腿擠了過來，扶著汽車輕輕活動著腳踝，據她說過來的時候被人撞了扭了一下。

看著人群經過最初的驚慌漸漸停止了如無頭蒼蠅般的亂串，或聚集在路邊沖進大樓，或被人組織起來繼續向前走，顧青君他們跳下車頂，向著街對面走去。

“我打聽到從這裏下去，一直往前走可以到中心公園，中心公園最左邊的那條路就是世紀大道。”黃超走在前面指著街對面的一條只能讓一輛車通過的巷子說。

賀錚掃視了大家一圈，看所有人都沒提出異議，便帶著大家跟著黃超走了過去。

巷子是兩棟大廈之間的間隙形成的，很長，兩邊都是墻。巷子口還有人伸著脖子看著外面的騷亂，裏面卻一個人都沒有。

陰暗的天氣加上兩棟高樓的陰影，配合著他們五人腳步聲的回音，讓人總覺得下一秒會發生什麽。

顧青君回頭看了一眼，確認後面沒有其他人跟著。

走過長長的通道，前方道路向左轉，路口後的圍欄內投出了一點綠色，看著房子像是綠化還不錯的小區。做過路口，兩邊的房屋只有十幾層高，頭頂倒是多露出了一些天空，再加上圍欄內大片的綠地，讓人一下有種開闊的感覺。

只是再細看，綠地裏雜草叢生，樹木也肆意生長枝葉豐茂，還有開著黑黢黢大洞的窗戶，銹得顏色都看不出的轎車，這個小區看起來已經被荒廢很久。

顧青君微微傾斜頭部，捕捉著小區裏被掩蓋在大家腳步下的極其細微的“悉悉索索”聲，看了眼前方帶路的黃超，摸了摸沖鋒衣下的匕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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